《[虫族]一跃而下》作者:乙醇烧 文案: 【注意】正文be,攻自杀,第一人称叙述 世人都想一蹴而就,而我只想一跃而下 自我厌恶深情攻×慢热受 雄×雌 这篇文看起来甚是致郁,主要讲述一个自我厌恶的人的心理想法,承受无能者立即关闭页面。 内容标签: 情有独钟 星际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:主角:攻,受 ┃ 配角:其它 ┃ 其它: 第1章 第 1 章   在座的朋友围坐一圈,叫来的亚雌们柔媚地依偎在在场各位雄子的怀里。   我指间夹了一根烟,烟雾袅娜而上,像极了亚雌柔软的曲线。   林恩左拥右抱,一口咬掉身边亚雌递过来的樱桃。   “阿轻,最近可是越来越难请到你出场了!”   “是吗。”我冷淡道。   “你看看你,以前咱们里头就属你玩得最险,现在怎么收了个雌侍就开始洁身自好了?”   林恩哈哈大笑。   林恩说得没错,我以前是圈子里出名的不怕死,在柯迪亚洲为了个□□在赌坊里一掷千金,在必厄赛车场飙到连虫带车一块翻下山断了两根肋骨,在晶泰高塔蹦极安全绳险些断裂,甚至我的别墅里,常用来开群趴,生活操蛋无聊,再不会找点乐子,那简直对不起我两个父亲给的好身份好资源了。   不过,这一切在三个月前戛然而止,我在这家私虫会所里要走了一个雌虫,还给他上了个身份,在不明真相的围观虫眼里,就成了我浪子回头洁身自爱的标志。   我瞥了他一眼,懒得理他。   哪里是什么自爱,不过是因为这幅躯体太过破烂,不堪折腾而已。   林恩那边被亚雌柔声软语哄着灌了一杯又一杯高度数酒精。   我环顾一周,在座的其余雄虫尽情投入一场游戏里。   他们张口大笑,放声狂叫,手舞足蹈。   好一场醉生梦死的放纵,好一屋子吸活虫血的畜生。   而我,也是这畜生之中的一员,又有什么资格故作清高呢?   我喉咙一痒,猛然咳嗽起来,咳到窒息,咳到山崩地裂。   他们停下了喧闹,故作担忧地围绕在我身边,轻声软语问询‘有事没?’‘叫医生吗?’‘叫你哥哥来吗?’   说白了,这些虫能围绕在我身边,不过就是为了我背后的那赐我衣食长大的余家。   可惜了,他们讨好错了虫,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废物,讨好我,还是不如去讨好我哥哥实在,毕竟,我哥哥才是真正有实力的继承虫。   闭上眼之前,我仿佛看见了角落里穿着水鸭青纱裙的小青,它和我对视,歪着头,露出淘气的笑容。    第2章 第 2 章   2.   当我醒来时,小青趴在我胸口,巴掌大的小东西,撅着屁股呼呼大睡。   旁边我的雌侍,迪洛低眉顺目地跪在床边。   他这副德行,我早就习以为常。   双脚踩在柔软毛毯上,我打了个呵欠。   “我是怎么回来的?”   “禀主人,是林先生将您送回来的。”   声音低沉悦耳,浑不该生在一个雌虫躯体上,真是浪费了这幅好嗓子。   我懒得理他,万年摆出一张冰山扑克脸,也不知傲给谁看,若不是看在他是我初恋的份上,我早就一脚踹过去了。   想当年,迪洛可是克什梅高中出了名的天才,还被封了个克什梅王子称号,他可是连我的告白都踩在脚下,仰着头说:“我是要做大事的虫,可不想来个雄虫给我拖后腿。”,转身就和他同学毫无顾忌嘲笑我是个废物。   虽然迪洛不负众望,成为虫星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,结果却因为个我不知道罪名,被剥夺一切身份,辗转做了会所里人尽可夫的东西——不过在他开始接客之前,就被我弄到了手里。   我并没有让他去参加乱七八糟的雌侍□□课程,毕竟我情窦初开之际,最迷恋的就是他冰冷高傲的气质,真要是将他磋磨一番,磨光棱角,那才是舍本逐末了。   “迪洛,过来。”   我瘫坐在沙发上,向他招手。   迪洛低头迈着小步伐跑到我跟前,跪下身,熟练地褪下我唯一的束缚,张口,熟练动作。   我抚摸着他的头颅,“再用力点,对,好孩子。”   我闭目享受他的服侍,哪怕是一条狗,也都不如眼前这个雌虫来得顺服。   最后释放,感受着攀登高峰的颤抖,看着他尽数吞下。   小青在旁边扑闪小翅膀,做了一个凶恶表情,说“好恶心。”   我笑了,抬起他的下巴,一字一顿地说:“你、好、恶、心。”   他不着寸缕的坚实臂膀僵硬了一瞬,眼里闪过不明的光彩,我附在他耳边,悄声说:“你刚才的动作真恶心。”   我是真心实意地说出这句话。   而我的雌侍,就像我记忆里的学长一样,高高在上睥睨着我。   我怒从心起,狠狠给了他一巴掌,白净的脸上顿时红肿。   “你有什么资格这样看我。   你不过就是废物而已,   除了我,   你以为还有谁会要你,嗯?”   他垂下头颅,悦耳的声音又响起,“多谢主人赐教,奴不会再有下次了。”   我指着专门给他设置的区域,“滚去跪着,不到晚饭时间不许起来。”   “是,主人。”   他膝行,面壁跪下。   小青指了指我,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,我冲它一笑,各式各样嘈杂烦乱声音铺天盖地席卷而来,它们围绕着我,异口同声地问我:“你为什么不去死呢?”   是啊,我为什么不去死呢?   我看着他跪下的背影,笑着问自己,问小青。    第3章 第 3 章   真心诚意地说,迪洛碰到我,算他倒霉。   我这个家伙,一无所长,连现在的生活都要依靠父亲哥哥接济,每次回主宅,都要面对雌父谆谆善诱,“老大不小了,结个婚吧,生个蛋吧,你爱玩就出去玩,蛋我给你养着。”   面对他们毫不遮掩的善意,我只能落荒而逃。   我这样的垃圾,配不上他们倾其所有的爱。   所以,我也说迪洛倒霉。   如果他在会所攒够了钱,说不定还能赎身换回自由。   但被我搞成了雌侍,他这辈子就别再想翻身了。   不得不承认,迪洛是个拥有雌虫里少有的美貌,艳若桃李,目如点漆,放在亚雌里都是拔尖的。明明能把自己卖个好价钱,换个好姻缘,却偏偏要凭着才气傲气,在平民里生生闯出一片天地来。   他的才气捧他高升,又遭人妒恨,重重跌落。   这一点,我是佩服他的。   不过佩服归佩服,现在他只不过是跪在我脚边的一个玩意罢了。   我的身体快不行了,昨天从家庭医生那里得到这个消息时兴奋了好久。   生平最大快事,不过就是折磨自己。   我的四肢由刀锋划满,留下一道道痂迹。   我喜欢看锋利的刀刃割开皮肉,鲜艳欲滴的红色从缝隙探出头来。   星星点点的疼痛,就像是看罪大恶极的狂徒送上绞刑架的快慰。   疼痛是我最好的伙伴,我甚是热爱这项运动。   我不喜欢自己,就像不喜欢香芹。   香芹是世界上最讨人厌恶的东西,我是世界上最招人恨的东西。   不同的是,我不能通过惩罚香芹来阻止它的生产,但我可以通过惩罚自己来遏制自己的漫延。   其实嘛,我不止是个废物,还是个垃圾。   小青总是这样告诉我。   小青说什么都是对的,毕竟小青从小就陪在我身边了,它说的当然都是真的。   以前小青还是会说话的,它不耐烦地指导我,警示我,告诉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。   可惜啦,自我一场大到几乎失去生命的疾病以后,它就再也不说话了。   小青,是个很可爱的小精灵,它现在就坐在我眼前,跟我比划着。   但是没人看得到小青,真是个遗憾。   好在,我能看得懂它的意思。   刚才,我哪里是在说迪洛恶心,其实是在我我自己很恶心,嗯,从我身体里出来的每一点东西,都那么恶心。   恶心至极。    第4章 第 4 章   小青是个很棒的小精灵,它熟知各种礼仪,每次我出了差错都不厌其烦的教导我。   现在它又在教导我,我仿佛能脑补它尖利的声音。   “你不应该把自己的愤怒强加到别人身上,你今天在会所时居然没有和大家一起玩得尽兴,实在是太失礼了。   唉,我怎么就和你在一起了呢,为什么你就不能争气一点,不要让你的父亲和哥哥总为你担心了。   为什么你就不能外向一点,和大家打成一片?   为什么你就不能再开朗一点,再上进一点,再能吃苦一点,让你的家人说起你时不要垂头丧气,至少能笑得出来啊!”   小青有一点不好,它就像个上年纪的老家伙,喋喋不休。   我和小青仿佛有心灵感应,它的声音一遍遍穿刺进我的脑海。   最后说得我都烦了,把手里的靠枕狠狠向小青砸去。   然后,小青嘀咕一句,“冥古不化的sb”。   大病以后,小青的声音只是从外界转移到了我脑海里而已。   真讨厌它这幅做派。   我拿起一本杂志翻了两页,打开电视换了两个频道,捡起掌机玩了几局游戏。   最后都扔掉了。   我脑海里反复闪现那个问题:你为什么不去死呢?   说实话,我也想知道,为什么我就不能干碎利落地去死呢。   我这样的废物、垃圾、sb,究竟有什么资格活在世界上?   生存的意义是什么?   一个虫崽,从出生那一刻,就注定将要面临死亡,他在世间的停留不过百年,只余下自己的后代,重复他走过的路,周而复始。   活的会死去,死了以后又有新的生命诞生。   停留世间那么短,为什么一个个虫子还乐此不疲地结婚生子呢?   我可能算是一个异类了,从生下来就被雌父雄父精心呵护着,提供了最好的物质,最优等的教育资源,却成绩单上,体能表上,运动场上,样样不如我哥哥。   同是一个父亲孕囊里生出来的,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我们差距就这样大。   同样的教室,同样的老师,同样的学习,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拼了劲我也无法使自己提高一点点。   总结来总结去,大抵是老天爷给了我父亲们一份骄傲,就注定又给他们一份失意。   好巧不巧,我就是那份失意。   任凭父亲砸下大笔资源,却无法得到同等收获。   啧啧,真是可怜我的父亲,手里握了一副好牌,却偏偏碰上屎一般的运气。    第5章 第 5 章   你为什么不去死呢?   这个问题每天萦绕在我耳边不下数十遍。   我并不在乎这个念头来自哪里,我只知道这是我的念头就行了。   我想,过去的我还算是很努力,高中以前,常常学到深夜,把卷子上看不懂的题目写得满满的,又总是被不理解的题目逼到哭,最后还是小青安抚我:没关系,你笨嘛。   学业上不如意,导致了交际寥寥。   其实,说白了,就是自卑。   我时常听到别虫在我背后窃窃私语,每次成绩单发下来,就有虫说:你看他穿得那么好,成绩却那么烂,怕不是自己傍了个老雌虫吧。   到后来,我经常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,总是有虫对我指指点点,轻蔑鄙薄。   他们的嘲笑声,化成了精灵在我耳边蛰伏,时不时调出来播放。   父亲说,如果我是个亚雌,就叫我余青。   哪想到,生下来才发现,是社会上虫虫宝贝的雄虫。   从小开始,苛刻严厉的声音不绝入耳。   达到了他们的要求,才能享受来自他们的拥抱和抚摸。   他们从不认为雄虫是个值得骄傲的性别,只说:如果你想出虫头地,只能加倍努力,才有资格配得上我们给你的一切。   真的很抱歉嘛,我生来注定要他们伤心,无论是学习上,还是虫际交往上,都比不上哥哥。   每次只会要他们摇头叹气。   哥哥,我溜须拍马也追不上了。   每次看到他和父亲们站在一起,我都无比清晰感觉到,他们才合该是一家虫。   我,只不过是老天爷与他们开的一个玩笑。   我喜欢迪洛,是在初中就开始了。   那时,迪洛就已经是中学里的风云虫物,家长们口中的“别虫家孩子”。   他高大挺拔,成绩优异,身手矫健,成为多少虫梦中情虫。   没有虫能逃脱迪洛的光环,连我这个常年缩在角落里数墙缝的家伙,也不能幸免。   同学都觉得我阴沉怪异,我只能独来独往。   初三是的一个中午,我独自向食堂走去,路上被一个虫碰倒。   “同学,你没事吧?”   一抬头,一张焦急面孔担忧地问着我。   我目瞪口呆,完全沉浸在迪洛的盛世美颜中。   直到他轻颦眉,我才发觉,自己唐突了这个美丽的虫。   “没,没事。”   直到他将校园卡捡起放到我手里,我依然呆呆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。   后来,升了本校高中的我为了配得上他,拼了命的学习,只为离他更近一点。   然而,这一切只让我愈发成就了“虽然努力,但依然没什么卵用”的称号。   后来,愚虫节那天,我跑去向他告白,心想不成功也可以和他说一句节日快乐。   结果却被他……,在那一刻,我觉得自己就是逗虫发笑的小丑。   这种感觉,许多年,一直挥之不去。   说到底,还是我自己活该,去招惹了个不该招惹的虫。    第6章 第 6 章   现在回想,当年心情都是灰暗的。   心中布满了乌云,痛恨自己为什么是个废物。   也是从那时开始,我才知道肉体上的自残可以缓解心中痛苦。   是的,是缓解。   肉体与感觉的关系就是无法言喻的其妙。   其实嘛,说什么都无法掩盖我的矫情,脆弱,玻璃心。   我自己也不想这样,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呢?   如果我是哥哥,就能在高度压力下继续有条不紊地准备学业。   如果我是雌父,就能在使人丢脸的场合随机应变地抖包袱逗笑大家。   如果我是雄父,就能在充满睿智坦然的应对负面情绪。   可惜,我谁也不是。   就是个懦弱,胆小,自卑,矫情的废物。   你为什么不去死?   你为什么有脸活在这世上?   我问过自己千遍万遍,无解。   我小时候就喜欢坐在家里的飘窗上,一边看书一边俯视窗外的风景。   向上,阳光和煦,白云袅袅,一碧万顷。   向下,高楼林立,车流穿梭,人群往来。   一切的一切,都那样美好。   唯独我,污染了这个世界的美好。   我从多少个夜梦里惊醒,巨大的愧疚感、羞耻感扼住我的咽喉,最后痛苦到坐起来抱住自己。   “我想死啊!”   这句话不知重复过多少次。   巨大的羞耻感,如同核聚变的太阳,在一瞬间从白矮星坍塌为黑洞,质量极大,体积极小,   在胸口正中剧烈烧灼。   我会连滚带爬地翻到地上,从柜子里找出刀片,割开皮肤,直到满目殷红。   等到理性归位,又会为自己做出这种恶心的事情感到羞耻。   小青一直在质问我:   为什么就不能像你哥哥一样优秀?   他们明明给你提供了最好的资源,   为什么你就不能用心学习?   为什么你就不能交些好朋友,   为什么你总要让他们担心你,   为什么你一事无成?   为什么你这样垃圾?   可惜了,这些萦绕在耳的声音,我一个也答不上来。   谁让我就是不优秀,就是个废物。   我活该受到惩罚。   我该死,   连死也无法宽恕我的罪。   小青依然会说:  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死?   你去死啊。   去死啊。   生而为虫,我很抱歉。    第7章 第 7 章   当然,我的负面情绪并非日日如此激烈。   它们是流动的,时轻时重,时缓时急。   我最常见的状态就是如当下一般,无所事事。   我厌恶自己的无所事事,提笔想写日记,却觉得无处下笔。   每天都是同样的一天,都是相同的无病呻吟。   再者,我文笔甚差,写出来的东西都是鸡毛蒜皮,   最终只会暴露自己的矫情,鼠目寸光,无病呻吟。   我比任何时间都感到自己一无是处,比任何时候都感到自己将一事无成。   我的未来充满灰暗,迷茫,平庸,无趣。   写下的文字如我一般幼稚、可笑,   如我一般,不过是个废物罢了。   这种轻度状态,是我的日常。   它们包围着我,让我感到自己尚存世间。   门铃响起,厨师送来了可口的晚餐。   精致美丽的菜肴盛装在描金画银的瓷盘上,   它们热气腾腾,搭配考究。   唉,真可惜它们,将要送入我这不懂欣赏虫之口中,   哪管你色彩再艳丽,排列再齐整,都要进入我的口,被我的牙齿切断,与我的唾液混成一团稀烂,高昂的价格,作用却与和廉价果腹的饮食无甚区别。   可惜呀可惜!   我的父亲就是惯着我胡来,若他能早早看穿我这扶不起的阿斗,一团烂泥的真实面目,也许早在我还是蛋的时候,就把我闷死了。   也省得那么多钱养到这么大。   那么多钱啊,砸在水里还能听个响声。   砸在我身上,屁都放不出一个。   看来我高三那年割腕住院的事真是把他们吓坏了。   从此以后,便彻底放养我,任由我胡作非为。   每次回了住宅,各个小心翼翼看着我,生怕我一不小心又摔碎了。   我又不是珍贵的水晶,只能算是普普通通的玻璃,那么小心干嘛?   你看,我不是说了这么多次要死,还是没死吗?   我真对不起他们,对不起父亲对我的投资,对我的无条件关爱,对不起使他们如今年届四十一边要养我的三弟弟,一边还要操心我这个废物。   我经常这样想,如果我没出生,出生的是我在蛋里另一个兄弟,那么如今一切是不是会不同?   我的蛋,当年检测出是双黄蛋,结果却只出生了我一个。   据说,我是吸收了我的兄弟,才来到这世间的。   如果是我的兄弟,他可能智商像我一样没有那么优秀,但是却很受同学欢迎,能把父亲们哄得合不拢嘴,能让雄父一提起“我家的小二”就眼里都是光彩,能使哥哥心甘情愿地说:那个最可爱的,就是我弟弟。   哎呀,没有我该多好啊!   我给这个家里带去的尽是苦难与灰暗。   如果我走了,我的父亲们该有多开心?   就是连我爱的迪洛,也能恢复自由身。   我走了,他也一定会很开心吧。   我于这世界,始终轻于鸿毛。   一只羽毛消失,就如同枯了一颗草,死了一只蚂蚁,蒸发了一滴水,   不引人注意。 第8章 第 8 章   我之一生,平淡无奇。   纸上描下八个字,我却又落不下笔了。   比起名著书籍电影里富有波折的传奇人物,我更像是恰恰好好的平庸。   我怀疑自己有抑郁症,偷偷对着表格自测,勉强能凑合个中度或重度,只是对照真实抑郁症的自我描述,又退缩了。   他们无不是辗转反侧,痛苦不堪。   而我,连他们的万分之一都不及,说自己是抑郁,也太侮辱抑郁症了。   我这人唯一的好处,大约就是接受现实。   接受自己不如人的现实,接受自己是个废物的现实,接受自己一事无成的现实。   有时候,我从小长大的哥们,和我说:余轻你呀,就是一个人待着想得太多,多出去走走看看,放松一下就好了。   我于是出去走了。   看到穿梭的车辆,我脑海里想着自己在车轮下被碾压,鲜血肉块碎溅一地,我的小青飘在上空,冷冷地抱臂观看一切。   小青的眼睛是我的眼睛。   驾驶赛车冲出围栏翻下,我的第一念头是,终于可以结束了。   我从晶泰塔上蹦下,耳边大风漂流,我想,如果能这么结束也不错。   越走越远,越看越多,在我脑海里我已经死了千百次。   可惜,我依然存活于世。   夜间的失眠使我需要大量饮酒入睡,可惜喝出胃出血以后就再也无法承受酒精刺激。   我的好雌侍,好初恋,把我的酒管得严严的。   以前抽烟抽得凶,身上烟味环绕,抽到咳出血,他又接管了我的烟。   别看他现在跪得顺从,却奉了我雌父旨意,两样说什么都不肯让我近身。   连我特么去个会所,只能管林恩要一颗烟,一根没抽完,他那无声的责怪神色就浮现在我眼前,令我充满罪恶感。   他为什么就不能和我说说话呢?   唉,怕还是厌恶我的话语,惧怕我的暴力。   若有可能,我真希望将对他不好的一切全部铲除。   包括这个垃圾的我。   他一直以来,只碍于身份,在我身边委曲求全。   回想高中,那时的迪洛,多么意气风发,多么骄傲闪亮。   这颗星折损在我的掌中,   是我亲手将他羽翼折断,   纵使他会恨我,我也不在意。   因为,这是我能留住他的唯一方式。    第9章 第 9 章   我想起小时候,我特别爱黏着雌父,与那些围绕雄父转的幼崽完全不同。   我喜欢拉着雌父大手的小尾指,听着他给我念童谣:   “一年级的小豆包,一打一蹦高;   二年级的小辣椒,辣死小豆包;   三年级的小菜刀,剁碎小辣椒;   四年级的大粘糕,粘住小菜刀;   五年级的大馋猫,吃掉大粘糕;   六年级的大雪糕,冰住大馋猫。”   他每次念到“猫”字,尾音像把小勾子,上翘着,然后一下子把我抱起来,牢牢抱在怀里。   我记得他的怀抱,宽厚而温暖。   之后,我长大了,家里生意忙了起来,我的玩具衣服越来越多,他回家的次数却越来越少,我们仅有的交集都转移到了学习成绩。   “今天在学校过的怎么样?”   “挺好。”   “挺好就行,有什么需要的你都跟管家说。”   “哦。”   雌父经常说,昨天还是个没我腿高的小崽,一转眼都这么大了。   前几天吃饭时,雌父也说,你小时候最爱黏着我的,怎么长大了反而疏远了呢?   是呀,我也想过很多次的为什么。   想来想去,无非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们无私给予的,便认清了自己斤两,收拾好叛逆胡闹,做不到让他们骄傲,至少不要让他们操心。   你这孩子,从小就爱一个人闷着,我每次叫你,你都不理我。   餐桌上,雄父喝了点酒,这样说道。   啊呀,这能怪我嘛!   谁不知道余家的雄虫最爱他的大儿子余慎,他的衣食住行,哪一样不是亲自对比,精心挑选,亲自动手。到他的二儿子,就为了图个公平,余慎有什么,就给余轻再买一份。   余慎,余轻,从名字就知道余家家主对他两个儿子的态度。   二十余年后反倒抱怨我不亲近他,我小时候那么多年余家家主是跑月球定居了吗?   我听邻居叔叔描述我小时候,可能三岁,也可能四岁,他们去超市不得已把我们都带在身边,他们抱着先天不足,体弱多病的哥哥。   我在后面跑,一边喊着父亲一边追他们,我跟不上成年人步伐,在路上摔倒了,膝盖磕出血,当没事一样站起来抹掉眼泪继续追,终于发现他们都没有影子了,坐在旁边一直掉眼泪。   最后还是邻居叔叔刚好认识我,把我领回家里。   邻居叔叔给我学雄父看到我的第一句话:“哎?我们居然把小轻留在家里了。”   那一年,我十六岁,笑到肚子疼,跟叔叔说:“我父亲当年居然这样不长心,我能平安长到现在真是个奇迹啊。”   那一夜,我开始失眠,只要一闭眼,那场景就浮现在我眼前,栩栩如生。   我生出来的意义,最早只是哥哥的替代品。   哥哥余慎,在蛋中距离成熟期还有三个月时,迫不及待来到这世上。   医生诊断,哥哥呼吸系统微弱,心脏天生有疾,怕是活不长久。   他们希望能让哥哥在世间活得更幸福一点,能有人陪伴他。   于是,我就来到这个世界。   不成想,造化弄人。   哥哥在十八岁时成功换了心脏,我在十八岁时却选择把自己送进病房。   对家人有恨吗?   若说没有,那肯定是假的。   但我依然爱他们,他们给了我生命,哥哥给了我关爱。   这份爱,要远远大于那一丁点的恨意。   我的童年充满了被无视,被忽略。   但这都不应该成为我如今颓废的理由。   许多人好手好脚,家庭破败,却比我活得更加积极向上。   我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自怨自艾呢?   话说回来,我有过那么一点黑暗想法,   如果那些人感受到我所感受的痛苦,还会这样积极向上吗?    第10章 第 10 章   我的情绪低落,还是被身边几个同学发现的。   同学A说:我觉得你和我们想得不一样。你每天都想很多。   同学B说:不就是心情低落嘛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你开心一点,相信明天一定是新的一天。   同学C说:你想想那些比你差的人,是不是心情好多了?   同学D说:你不能这样,你得开心一点。   他们都是好心的,但是我却无法开心起来。   事实上,想到明天是新的一天,我只会有深深的惆怅。   我的爷爷辈的直系亲属都很长寿,年龄最大的九十三了依然健步如飞。   我今年才二十岁,这意味着距离我自然死去至少还有四十年。   忘了说了,别看我天天嚷着要死要死,我却没胆子去死。   怎么样,我垃圾吧?   所以呀,只要一想到重复千万个如同今日的明天,我依然无所事事,碌碌无为,无所成就。   想想都够可怕的。   开心是件很简单的事,爆笑电影,搞怪动漫,马戏团小丑表演,我随时随地都能开心起来。   可是开心以后呢,小青的声音又会悄悄席卷而来。   你看看你刚才,笑得多没形象啊?   我称呼那个响在我脑海里的声音为“小青”,不过就是因为他是我雄父所期望的完美优雅的亚雌‘余青’。   我不想承认小青是我,但是小青的确就是我。   是我心中对自己的不满,   是我永远达不到心中那个完美标准的愤怒。   当我注定了未来一事无成,那么我现在还要努力做什么,还要搞好人际关系做什么。   每当我站在阳光下,看着澄澈的天空,我都能无比清晰感受到,我这个垃圾、废物是有多么肮脏。   不过,有一点还是很可笑的。   我居然还会爱人。   爱上了一个优雅完美的雌虫,爱上了宛如我雌父心里强大的人。   而且,我还用卑鄙手段得到了他,磋磨着他。   他会乖巧,柔顺地伏在我脚下,跪在我身边。   我甚是痴迷他跪下的姿态,半裸的上身,优美脊骨,富有光泽的肌理,他跪在我眼前时,我仿佛是永远得到了他,他永永远远地属于我,满心满眼只忠于我。   他被我的肮脏私欲束缚了自由,也束缚了下半生。   我想,我对他是有愧疚的。   不过,这都比不了拥有他的快乐。   我爱他,疯狂爱他,   但这绝不能告诉他,免得恶心了他。   同时,也是保护他。    第11章 迪洛角度   我被虫陷害沦落到卖身境地,以往秉持的聪慧头脑,到如今,却只有这张脸能用上一用。   和我一同被害的其他几虫,都被秘密送进各种场所,成为雌奴或性X派对上的玩物。   幸好,第一次就遇到了现在的雄主,余轻。   他的模样比起中学时可是大变,那时的他瘦瘦小小,留长刘海,戴厚重眼镜,穿满身商标名牌。   中学里,向我告白的虫数不胜数,唯独他给我留下深刻印象。   愚虫节时,他举着一枝光秃秃的玫瑰,对我说:和我在一起吧,我以后保证只要你一个。   我只以为是恶作剧,才刚被同学捉弄过,便对他也无好脸色。   然后,他一下子丢掉花,哭着跑开。   事后,我听同学坦言,才知道那居然不是他们准备的恶作剧。   那个哭起来可怜兮兮的小矮子,让我一度感觉十分可爱。   后来,上了战场,偶尔在记忆里翻出来,都会笑一笑。   余轻真的很可爱,在会所包厢里,灯光乱闪,烟雾缭绕,都掩饰不住他的光彩。   他褪去所有青涩,仿佛终于打磨完毕的原石。在一圈虫里,众星拱月,懒洋洋地眯眼抽烟。   他的随手指了我,把我抱在怀里。   我受不住那又呛又辣的烟味,忍不住咳嗽几声,旁边玩疯的虫起哄:这新来的是看不起我们二少,经理在一边将腰弓得更深,赔笑得更灿烂。   他却把烟掐掉,笑骂一句:就一根烟,你们瞎起什么哄?   然后,搂紧我,和经理说:这虫我要了,一会送到我家里去。   我向来是个诚实接受自己处境的虫,既然已经低如泥土,就没必要揣着云端上的高高在上。   余轻的家是大面积的灰白颜色,房间摆设极少,显得十分空阔。   他要求我叫他“主虫”,但我在心里私底下仍然叫他余轻。   他和别虫玩乐时,嘴角总是一抹嘲讽的笑。   但家里只有我和他时,他却极少在笑,经常一个虫盯着角落发呆。   那一刻,他显得很孤独,仿佛没虫能走进他的世界。   过了有小半个月,他才要了我。   他亲得我身上满是吻痕,做到我脱力昏迷。   迷迷糊糊,我仿佛感觉到他在亲吻我的额头,脸上湿湿热热的。   于雌子而言,必然经历的充斥痛楚的初夜,我却一无所觉,只有舒服。   每个周六晚饭时间,他总会消失,厨师只端来我一虫份的晚餐。   我开始以为他是出去玩乐,他却总会在两个小时后赶回来,一言不发,紧紧抱住我,那是我们最亲密的时刻,比行欢更要亲密。   后来,我想,那时的他,就像被卷进洪水中,快要窒息的孩子。   二十岁的年纪,对于平民来说早就撑起了当家的责任。   二十岁的余轻,却像个面对广袤世界不知所措的孩子。   我在他家中的日子,平淡而无聊。   我想他什么时候玩腻了,会把我送回会所里。   不成想,我居然捡到了他压在床底下的纸张,是纳侍契书的电子打印版,一般没有虫会特意打印出来。   那时的我也是迟钝,第一反应居然是不怕好吃懒做被虫送走了。   于是真的一日比一日懒散。   余轻竟然也没说什么,家里竟然悄悄地多了许多军事杂志,游戏机之类的。   余轻是个细心而温柔的虫,他知我不耐烟,每次烟瘾上来都会去阳台,拉近玻璃门,开窗抽。   我想,其实他比我更需要娱乐。   在家里,他成天蒙着被子,拉紧窗帘睡觉,醒来时会问我几点了,然后倒头又睡。   他并不拘我行动,甚至消费时都早早绑定好了消费账户。   我就总是上街上偷渡点小玩意,把家里装饰一番,可惜余轻却仿佛看不到一样,直到有一次他被巴掌大的小盆栽绊倒,才狐疑地看向我,什么都没说。   有时候,余轻脾气莫名,前一秒大哭后一秒大笑,他会生气得把所见到的东西统统乱砸,第一次我不知怎么做,上前劝阻,被他一把推开,倒在花瓶碎片上,余轻却愣了,阴沉着脸叫来管家给我包扎,自己回到了房里。   那时,我和管家交流,他说:没见过你这么做雌侍的,雄虫爱砸就让他们砸,屋里东西再换一批就是了。   我问:不怕他伤到自己吗?   管家轻飘飘的说:他浑身都是伤,你没见过吗?老主虫吩咐过,他爱做什么就由着他去做,只要不伤及生命都随他。  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。   原来,余轻在年轻时有过一次自杀,把他父亲吓得狠了,从此放松对余轻的严格标准,一切只随着他开心。   从过度紧绷,瞬间到过度放松,不怪余轻的脸上,时常会露出无措与茫然。   不过,在那次以后,余轻却甚少再砸东西,发脾气时至多丢几个软枕,本来光洁的地板上都铺满了软毯。   开始我还在想,这难不成是减少乱丢东西造成的损失?   后来,当我被按在地上被迫完成了几次传宗接代的任务,才算搞明白它们的用途。   有一阵子流行什么网红姿势,我就被按在墙上来了一场。   怎么形容呢?   巨爽,巨深,巨痛。   不用比较我也明白,余轻的床上水平真的是不可貌相。   管家说没我这样做雌侍的,我不是没见过生活里雌侍该是什么样子的,平民里就要努力和其他虫成员一起工作承担家务,贵族里则要费心巴力地求得雄主宠爱,尽早生蛋以占据一席之地。   我?清闲悠哉得不像话。   按管家说法,没见过比你还大爷的大爷。   每天出门逛街游玩有虫跟着付款,想吃什么类型饮食顶级厨师一字排开等着翻牌,闲在家里鲜切水果消暑饮品不断,当季流行的衣服就能塞满一整个衣柜。毫不夸张地说,打个瞌睡都有虫递枕头。   管家说我是大爷,一点没错。   唯一要费心的就是讨好我的主虫,法律上的雄主,余轻。   说出“讨好”俩字我都心虚,因为几乎没有做过什么让他能开心笑出来的事。   不知道为什么做错了,他就会皱着眉,把我拉到一边去,一个虫去阳台站着抽烟(在我偷偷藏起他的烟酒后,他改嚼棒棒糖,貌似他一直以为我是听了别虫的话,殊不知是我自己意愿,我很惊讶他居然没有说我)。   来到这里三个月,余轻对我动过手两次。  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数字,我所知道的即使最恩爱的夫夫里没有比这再少了,更何况我们这样怪异的相处模式。   因为教育原因,雄虫普遍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,他们动起手来对雌虫来说,往往只是小意思。官方就这样说的,没法反驳。   第一次动手大约是我多嘴说了不该说的,他给我一下,也不知道哪个王八蛋说“像蚊子挠痒痒”,疼,真疼!我当时和他赌气,直接回了自己屋子,把门摔得震天响。   晚上饿得受不住醒了,却听见钥匙拧动门锁的声音,连忙闭眼装睡,床边被他的体重压得陷下去,他用手抚摸我的脸,那是冷风混合烟的味道。   然后,脸上被他涂抹一层膏体,凉丝丝的。   随后,他便离开了。   徒留我一虫,在黑夜里饿到气短,打定主意再也不要和他置气。   打那以后,他便没再对我动手,只会叫我自己去面壁罚跪。   哦,就是他把我按在墙上的那地方。   铺了三个大厚垫子,高度有手掌竖起的那么高。   每次罚了我,他必然要去阳台站着,回来身上都是风的温度。   说是罚,我倒觉得闹别扭差不多,他每次罚都挑着‘十五分钟’,‘十分钟’,这算什么罚??   时间到了,他会从背后抱住我,一言不发。   我真无法理解雄虫的脑袋里成天都想些什么。   后来我知道了。   他想死。    第12章 第 12 章   迪洛与我有仅一墙之隔,感谢这栋房子没有偷工减料,隔音效果甚好,他做什么我都听不见。   在半夜里失眠,我时常像这样倚墙而坐,靠着那面最贴近隔壁房间的墙。   在那些无数的诋毁声中,坚持不懈地幻想着他的模样。   你有什么资格和他在一起?   你凭什么要拉他下水?   你一无事处,怎么配得上曾经的天才?   他喜欢亚麻布料,喜欢太空灰色,开心时,右右颊有一个小小的梨涡,生气时,两道浓眉高高竖起。   他高大的身躯使我环抱他困难,只能从背后抱他的腰身。   他右侧肩胛骨上有一颗弹痕,他的虫纹是深海的颜色,连翅翼都沾染了波浪般的纹路。   他的翅翼极为敏感,被外人手碰一下都受不了得直哆嗦。他喜欢修身上衣,高腰长裤,米罗家的风格最受他喜爱。   他吃起水果一刻不停,玩起游戏一刻不停。当他玩游戏的时候,身边供着不限量的水果,他绝对能玩上一天一夜。恐怕只有上洗手间的间隙才会发现天已经黑了。   我喜欢看他手上磨出的枪茧,那能让我想像他在战场上的风姿,在部队是什么做派。   余家供我挥霍的钱财,为我买到了不少的便利,包括迪洛。   但是,可能有生之年,我都无法走进他心中,他是云端上的人,有与生俱来的高傲,如何忍受得了我这滩烂泥污染?   从小时起,我最喜欢看这方蓝色天空。   喜欢上他以后,这种喜爱变本加厉。   只要是想到他和我站在这同一片天空之下,心中便充满了幸福感。   但不是幸福。   我控制不好脾气,时常迁怒于他。   小青的责怪,就成为我唯一心甘情愿领受对自己惩罚的时刻。   偶尔,我会想要一个孩子,只要是他生的,只要没有我的血脉,就好。   那一个心理医生对我说:你要学会接纳自己,对自己好一点。   可是我都已经这么糟糕了,又怎么能去‘对自己好’啊?   没有人会喜欢上一个废物,废物的垃圾基因不配传承下去,所以,我不佩拥有孩子。   我是身体流动的血液肮脏不堪,干嘛要去毒害他的后代呢? 第13章 第 13 章   我真讨厌每天都要离他那么遥远,就算我抱着他,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的心不在我这里。   你已经得到了他了,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呢?   我这样问自己。   谁叫我一向是一个欲求不满的家伙,我的欲望太多太多,搁在谁的身上都负担不过来,更遑论他本就与我素不相识,凭什么要让无辜的人来承担我的阴暗?   我心理太过黑暗,情绪暴躁,自己都无法控制自己。   真希望能将自己关进水晶城堡里,四周都是厚厚的透明墙壁,任我暴怒摔打,玻璃永不破碎。恐怕只有这样,才能保证我身边人的安全,保护我爱的人。   对他,我真的在很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了。   不能离得太远,那样我会窒息。   不要离得太近,避免伤害他,也避免他伤害我。   哎呀,你说我一个不怕死的怎么就怕被人伤害?   因为,被另一个人看透的感觉真的不好受。   作为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,我当然知道,羞耻与愧疚,是我最大的软肋,也是我负面情绪的根源所在。若是被谁发现了,拿捏在手里,那我就真的是永世不得翻身了。   所以,谁都不要妄图去看清我,无论是亲人还是好友,我对外形象一致沉默寡言。从前是毫无存在感,现在则是疯狂放纵的。   雄父说我内向,然后他又不忘加上一句“你太敏感了”。   果然,雄虫是最懂他们幼崽心理的,哪怕他从来没将心思放在过我身上。   我敏感且脆弱!   我能清晰的感受到自己有多么脆弱,无数高楼大厦,钢铁车辆,它们随随便便扭一下屁股,擦过我的身体,我就尸骨无存了!   虫族的身体,比起他们创造的工具来,是多么脆弱啊!   我是个很矛盾的人。   每一天,心中开着拉锯战。   我比谁都想死,幻想了不下千百种死法。死亡之后的长宁对我充满诱惑。   我翻阅弗洛·伊德的书籍,里面提到人有两种本能:生本能,死本能。   我的躯体由着两种本能交织缠绕,它们如同菟丝花,一圈圈环绕身周,直到有一日勒断我的脖子。   我的脑子里乱哄哄的,每分每秒,声音不曾停歇在叫喧。   临近死亡的割腕,我的的确确能感受到自己在挣扎,说,我要活着。   但是,如果活着,就必须要面临那些一遍一遍否定我,摧毁我的声音,没有人可以信任,没有人能给我支撑,独我一人在抗衡这个世界,那么活着和死去又有什么分别呢?   我喜欢去游乐园,那里常年有家长带小幼崽来玩耍。他们一起穿着亲子装,和巨大笨拙的玩偶合影照相,小小的幼崽被他父亲抱在怀里,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。   我时常抽取年幼时的记忆片段,放映最多却是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一家三口的亲密时刻。   他们想过我了吗?   明明家庭幸福,为什么要多此一举,把我从上帝的怀抱拉扯到世间?   是否生育之恩,便足以抵消一切?   我在飓风风眼里行走,一刻不停,紧紧地跟随着风眼的移动轨迹,稍有不慎,就会被席卷到危险地带,尸骨无存。   人往高处走,水往低处流。   奋斗根植在每个人骨子里。   白天脚踏实地,夜晚仰望星空,在窄小床铺上做梦,能一蹴而就。   我就简单得多,不论白天黑夜,如此渴望,一跃而下。    第14章 遗书   我无法逼问自己生存的意义   我想死   没有什么痛苦自责纠结   我现在只是单纯想死去   这样我就可以享受永久的安宁   我仿佛与世界切断了联系   这个世界只运转自己的程序   我化为灰烬   世界无动于衷   时间长河向前奔腾   与我无关   我注定被基因的选择淘汰   所以,我去死了   世界美妙   独我污秽   请尽情享受清新的空气   死,对我而言   是长久的安宁   不要怀念,不要追忆   请你们继续好好活下去   我先走一步 第15章 迪洛角度2   我回到楼底下,发现旁边围了一圈人,还有警车,救护车,我稍微看了一眼,里面躺在地上的人被盖上了白布,鲜血染红了白布。   偶然听到声音传来:   “小伙子年纪轻轻的,白瞎了!”   “医生说当场死亡。”   “这些富人怎么都想不开呢?”   我没多想,提着东西回到家里。   这个小区能住进来都是富人,上个月还有闹情杀的,见怪不怪。   昨晚,我听余轻说在找绿植,虽奇怪他为何不指明什么绿植,还是去随便买了一盆迷你绿植。   然而,屋子里窗子大开,窗帘被风吹起,静得可怕。   我忽然产生了不好预感。   余轻的房门虚掩,一推而入。   桌上摆放着一张孤零零的纸,旁边还有盖得严实的水笔。   一个风和日丽的上午,我像往常一样悠哉。   回来的路上还想能不能借绿植话题多逗他说几句话,结果他跳楼了。   听目击者说,余轻是从顶楼跳下来的。   48层,落地毙命。   雌侍没有资格参加雄主葬礼。   但我还是去了,远远的看着。   他的家人,余家家主,余家主君,和余家下一代继承人,静静地看着他的棺椁下葬。   他的哥哥,雄虫余慎看到了我,盯了一眼,毫无感情。   余轻的五官面容,有他家人的好基因。   他的眼睛,却没有余家人的冰冷。   他的眼睛,蕴藏着千万种情绪。   他,太多情。   我隐隐记起,失去雄主的雌侍,人身自由是掌握在他长辈手中。   余家,会怎样处置我这个雌侍呢?   雄虫对雌虫有初次情结,我拒绝想像未来会有怎样悲惨命运。   回到家中,继续混吃等死,听天由命。   收到处置之前,我却得到律师的来电。   律师告诉我余轻的遗嘱,他在死前签署了我的离婚证明,同时将名下一切流动产不动产都转移到我的名下。   哦,我知道了。   挂断电话,我不耐烦地说。   他走前说的不是“绿植”,是“律师”   手里的游戏机一个失误,丢了最后一条命,显示“Game Over”   多日来的堵塞,终于倾泻了。   我的心脏像被人捏爆,疼的喘不过来气。   为什么要死啊?   为什么要死啊?   为什么不能活着?   余轻,你为什么不能活下来?!   包括我现在居住的房子,他都留给了我。   他的遗书交给了余家人,除此之外,都是我的。   我翻找他书桌旁的纸篓,里面团了很多张写废的纸,都是遗书。   我一张张展开,看这个我从来没有接近过的人。   有的上面写错一个字,整张纸画了大叉。   有的话题写跑偏,他居然在角落画了个生气的火柴人。   有的则……   “如果有机会,我想亲口和你说:迪洛,我爱你。我保证一生只要你一个人,你也爱我,好不好?”   止住的泪又潸然而下。   我在书桌最里面找到了他的日记,从小学到他走那天前都在这里。   他说哥哥欺负他,雄主叫他要让着哥哥。   他说开了家长会,雄父雌父只去哥哥的班级,忘了还有他。   他说考上最好的初中,可以让父亲们陪他去游乐场。   他说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提高成绩。   他说看到了克什梅王子,对他一见钟情。   他说要娶他回家,一辈子宠他爱他,只要他一个。   他说脾气暴躁,害怕伤害到在乎的人。   他说好痛苦,为什么没人能救救他。   他说想死,想死,想死,想死……   在我无所知觉时,就被人全心全意爱上。   在我尚未发现时,他已经独自承受莫大苦痛。   小时候,他以为只要乖巧成绩好就能得到父亲的爱。   后来,他将那些标准内化成内心对自我的要求。   稍有差错,就严厉批评。   从批评一件事本身,到否定了他整个人。   日复一日,年复一年。   余家上下,无一人察觉。   真是,   莫大的讽刺。   然而,我又忍不住地哭。   他在这间屋子开了窗,却又跑到楼顶。   是因为,这栋房子以后是属于我的,他怕我留下阴影。   如果时光倒转,我希望回到高三的愚人节,告诉那个举着玫瑰的小矮子:   我答应你,我也爱你。